《变形记》的读书笔记和读后感。先说原因。卡夫卡没有直接告诉我们格里高尔变形的原因,但是,变形真的没有原因吗?我们不妨来扮演一个文本侦探,试着推测一下。从开头说起:“一天早晨,格里高尔·萨姆沙从不安的睡梦中醒来,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甲虫。”卡夫卡被称为“寓言作家”,他不会随随便便给人物起名字,也不会随便使用任何一个词。所以我们先说说主人公这个名字:格里高尔(Gregor),在德语中是“守护者”的意思,萨姆沙(Samsa,读音为zamza)是姓,德语拼写跟卡夫卡(Kafka)结构一致,用意明显。故事中,格里高尔是个旅行推销员,这是非常辛苦的工作,需要每天清晨四点钟起床,赶五点钟的火车,这样的生活已经像钟表一样雷打不动地过了五年,而他之所以这么拼,是因为他有一个破产的父亲,欠了这家公司一大笔债务,而且也不打算工作了;他的母亲有气喘病,只能呆在家里;妹妹格蕾特(Grete)17岁,还不能工作。顺便说一句,Grete是Gregor的阴性变体。格里高尔这个人极端内向、被动、敏感、压抑,而格蕾特是他的反面,她外向、阳光、直爽,充满青春活力。格里高尔很宠爱妹妹,妹妹喜欢小提琴,格里高尔就暗下决心,一定要送她去音乐学院读书,这可是他们的父母连想都不敢想的。格里高尔有强烈的家庭责任感,他的目标不仅是还清负债,还要维持一家人体面的中产生活:所以五年来,家人住的是他租下的一套舒适的大公寓,还雇有一个女佣,一个厨娘。总之,变形前,年轻的格里高尔是整个家庭唯一的经济来源,他用生命在赚钱,是整个家庭的守护者。好,我们说完了主人公的名字,再来说甲虫(Ungeziefer)。在德语中,这个词并不是中性的,它指的是害虫,或者有害的动物,害畜。它的词源是中古高地德语中的两个词,大意是“不洁而无法用以献祭的牲畜”,马丁·路德曾经在《圣经》的德译本中使用这个词,后来曾被用来指不信基督教的犹太人。这样看来,小说的第一句话其实已经暗示了整个故事:一个家庭守护者一觉醒来变成了一只害虫。这转变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呢?我们往下看。格里高尔发现自己变形后,他的反应不是惊慌失措也不是大声求救,而是想“再睡一会儿,忘掉这件晦气事”。这看上去很诡异,但是,如果你知道他是个多么逆来顺受的人,就不会觉得有多奇怪了。但格里高尔没法再睡一会儿了。他平时习惯侧着睡,而现在他的甲虫身体太笨重,根本翻不了身。折腾一番后,他放弃了,于是躺在床上思考起了人生。他好像恍然大悟一样,突然可怜起自己来。他想:“啊,天哪,我挑上了一个多么累人的差事!长年累月到处奔波。再加上经常出门的那种烦恼,担心各次火车的倒换,不定时的劣质的饮食,而萍水相逢的人也总是些泛泛之交,不可能有深厚的友情,永远不会变成知己朋友。让这一切都见鬼去吧!”他还想:“这么早起床,简直把人弄得痴痴呆呆了。人必须要有足够的睡眠。但如果自己晚起一点,立刻就会被解雇。如果不是为了父母,为了还清父亲欠的债,我早就辞职不干了。”格里高尔思考完人生,一看表吓了一跳,已经六点三刻了!闹钟每天四点钟响,今天他竟然一点没听到。这时,家人来敲门了,方式各不相同。首先是母亲,声音异常和蔼,说:已经六点三刻了,你不赶火车了吗?然后是父亲,用拳头敲门,低声喊着格里高尔,格里高尔,像是责备和警告。最后是妹妹,她轻轻地说:你不舒服吗?你需要什么东西吗?开开门,我求你了。格里高尔呢,一边暗自庆幸自己多年的差旅生活让他养成了睡觉锁门的好习惯,一边答应着:是,是,我这就起床,马上就好!格里高尔还是像人那样用一条腿撑起整个身体,却控制不了其他的腿,导致那些腿“就像散了架,痛苦不堪地乱颤”。后来,他笨重的下半身撞到床腿,“一阵彻骨的痛楚”。当他开口说话,他惊讶地发现,自己的声音也变了,书里是这么写的:“这分明是他从前的声音,但这个声音却掺和着一种从下面发出来的、无法压制下去的痛苦的叽喳声”。我们可以推测,格里高尔的变形,源于他内心深处压抑已久的痛苦感受。一方面,他对家庭有强烈的爱和责任感,另一方面,他要被这样的生活压垮了。就在这天清晨,半梦半醒之间,压抑的潜意识爆发了,就像一场噩梦,格里高尔的痛苦让他变成了一只无法起床的甲虫。他的变形,并不是像西方神话传说那样来自于神明的诅咒或赐福,而是像中国古代的变形故事那样,来自于他觉醒的自我意识。不过,站在格里高尔家人的立场,这种觉醒可不是什么好事儿。
《变形记》2.第一部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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