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达洛卫夫人》3.第二部分

《达洛卫夫人》的读书笔记和读后感。当然,除了布鲁姆斯伯里集团和女性主义,伍尔夫还有一个重要标签,就是意识流,《达洛卫夫人》就是一个鲜活的范例。下面我们就进入小说,沿着人物的行动轨迹去看一看,“意识”是怎么流动起来的,故事又是怎样通过这种方式组织起来的。先来看看主线故事,女主角克拉丽莎·达洛卫夫人是怎样度过这一天的。这一天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之后不久。6月中旬一个星期三的早晨,克拉丽莎准备去街上采购鲜花,为即将举行的晚宴做准备。这部小说采用了第三人称叙事,大部分时间,我们都跟着克拉丽莎的步伐,在伦敦街道中穿行,通过她的眼睛浏览周边的景物。但这样的叙述会不断地被中断、转换。比如,一开篇,扑面而来的新鲜空气就让克拉丽莎想起来,自己十八岁在布尔顿别墅里的生活,进而,她想起了与旧情人彼得的初恋。有时候,当克拉丽莎与别的人物相遇,把思绪聚焦到对方身上时,小说的视角又会随着这种意识的流动自然地、不露痕迹地转到这个人物身上,接下来的一大段叙述就会围绕这个人物的所见、所闻、所思、所想展开,最后又悄悄转回到克拉丽莎这里。在传统的小说中,作者常常会设置各种明显的标志来提示这种转换。但在伍尔夫笔下,这些标志被淡化甚至取消,读者不知不觉就被带到另一个时空,从另一个人物的角度看问题,然后再不知不觉地回来,自然得就像我们每天思绪万千的状态一样。克拉丽莎继续往前走。经过格林公园时,她遇见老朋友休,两人谈话时,克拉丽莎想起了她和初恋彼得曾经对休有过完全不同的评价。这里的内容,能让我们看到,克拉丽莎与彼得虽然情深意浓,价值观上却有严重的分歧,彼得虽然有浪漫诗人气质,可他的支配欲甚至比克拉丽莎的议员丈夫理查德还要更强烈。用克拉丽莎的话说,“跟彼得一起非得把每件事都摊开,这令人难以容忍”。克拉丽莎不禁回想,他们当年忍受着“利箭钻心”的痛苦,在小花园的喷泉边决裂,“要不然,他们俩都会毁掉”。随着叙述的深入,我们会渐渐发现,表面上看,小说呈现出了一种灵动的、自由的面貌,似乎想到哪里就可以写到哪里,实际上,这些看似散乱的思绪能够提供很多信息,这些信息的分布和排列,都是经过作者精心选择和设计的。比如,当我们通过克拉丽莎的回忆,越来越了解彼得的性格时,彼得就出现在我们眼前。这一幕发生在克拉丽莎家中。当时,克拉丽莎买完花回来,知道丈夫应邀与人共进午餐,自己没被邀请,她有点郁郁不乐。她一边缝制晚宴礼服一边胡思乱想。正在此时,彼得突然来访。两人的重逢暗流涌动,表面上的欲言又止与心里跑过的千军万马同时展现在读者面前。彼得有个习惯是喜欢在手里拨弄折刀,与克拉丽莎交谈时,他手中的折刀成了反复被使用的道具,一会用手指摸刀刃,一会用折刀修指甲,彼得古怪的动作都被克拉丽莎看在眼里,激发心灵中一层又一层荡开的涟漪。当年,克拉丽莎选择嫁给更加理性的理查德·达洛卫之后,彼得就远走他乡,在去印度的船上认识了一个女人,结了婚,他在事业上一无所成。在两人的交谈中,彼得的心理活动有时会通过他的主观视角展现,有时会在克拉丽莎的眼睛中展现,视角不断交替。甚至在同一个句子里,上半句还是彼得的心声“我当然想娶你,那件事几乎叫我心碎”,下半句就转到克拉丽莎眼前的景象,“他(也就是彼得)沉湎在悲哀的情思里,那痛苦犹如从平台上望去的月亮,冉冉上升,沐浴在暮色中,显出一种苍白的美。” 这一段的最后,在克拉丽莎眼里,眼前的彼得又逐渐融入了回忆里或者想象中的情境,时间与空间都发生了位移。于是,她觉得“她仿佛与他并肩坐在平台上。”为了显得自己不那么失败,彼得强调自己虽然还在婚姻中,但他没有放弃恋爱,他现在爱上的印度女子是个有夫之妇,还有两个孩子,彼得如今正在和律师商量离婚手续。克拉丽莎用她一贯的理性认定,这不过是彼得放荡不羁的生活中冒出来的又一个新麻烦,但在情感上,她还是被微妙的嫉妒淹没。在想象中,克拉丽莎甚至一度觉得自己的灵魂从身躯中抽离,她的意识在片刻中完成了“离家出走、与彼得一起生活”的全过程。彼得仿佛感应到了克拉丽莎的心理活动,走上前去抓住她的肩膀,“你幸福吗,克拉丽莎?”他问道。此时,门突然打开,克拉丽莎的女儿伊丽莎白出现在两人面前,一场白日梦,一段“意识”的冒险,就此走到了终点。彼得告辞走到大街上,大本钟敲响,正好十一点半。在这里,时间的度量衡似乎都在伍尔夫的笔下发生了神奇的变化,一个人仿佛在片刻之间就能走完长长的一生。这就是典型的意识流的魔术,几乎遍布整部小说。毫无疑问,克拉丽莎和彼得之间的最大阻碍是克拉丽莎的家庭。这个家庭表面上看很完美,那它的内部是不是也一样呢?伍尔夫很快通过情节上的调度,回答了这个问题。彼得离开克拉丽莎家之后,一路上浮想联翩,从他的主观感受中,我们能看到不少跟克拉丽莎丈夫理查德有关的信息。即便其中有彼得对理查德的偏见,我们仍然可以看出,理查德是个保守、文雅,非常缺乏情趣的人。比如,他曾经“气势汹汹地大放厥词,说正经人都不应该读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,因为念这些诗歌就像凑着小孔偷听,还说正派人不应当让妻子去拜访一个亡妇的姐妹。” 在彼得看来,理查德的这些观点都很荒谬,克拉丽莎的才智虽然是理查德的两倍,“却不得不用他的眼光去看待事物”,这就是婚姻的悲剧。理查德的正式出场发生在这一天的下午一点半。当时,他正与别人共进午餐,听说彼得最近回到伦敦。理查德知道克拉丽莎与彼得的关系,决定午餐后马上就带一束鲜花回去,献给克拉丽莎。对于理查德这个人物,不管是小说的叙述者,还是克拉丽莎本人,都没有作出清晰的评价,理查德在小说中的篇幅是所有主要人物里最少的。不过,我们可以根据这些简单的叙述,大致印证彼得的看法:理查德的思维相对简单,他从来不曾激起克拉丽莎太多的情感波澜,但是克拉丽莎也一直在强调她并没有后悔跟他结婚,因为她需要嫁给“靠得住的人”。理查德带着鲜花回到家里时,他与克拉丽莎的谈话平淡如水。克拉丽莎告诉他,刚才见到彼得时,很想告诉对方,自己当年想过嫁给他。理查德听完这话,依旧维持着温文尔雅的态度,没有什么强烈反应,他还把话题引到岔路上去。这条岔路就是达洛卫家的琐碎家务,虽然作者着墨不多,我们也能从中看出好几组矛盾:首先,理查德代表了传统势力对于女性角色的限制和压抑,在他看来,所有家务都是克拉丽莎负责,能在这个小小的天地中当个主妇,克拉丽莎就应该心满意足,这样的想法让克拉丽莎很压抑。其次,当天的晚宴让克拉丽莎有点心烦,因为她不得不邀请一个她不喜欢的穷亲戚来赴宴。此外,我们还能看出,克拉丽莎与家庭教师基尔曼之间既互相依赖又彼此敌视,她们的关系中对峙带有明显的阶级烙印。从这些内容中,我们能看出,伍尔夫的视野并没有局限在中产阶级的小圈子里,她对当时无处不在的社会矛盾异常敏感。伍尔夫曾在日记里认真地阐述过《达洛卫夫人》的文本意图。她说:“在这本书里,我要表达的观念多极了,可谓文思泉涌。我要描述生与死,理智与疯狂;我要批判当今的社会制度,揭示其动态,而且是最本质的动态……” 小说主人公克拉丽莎的年龄、身份、知识背景都与伍尔夫本人相仿,这个人物可以精确地传达伍尔夫对世界的认知和人生的思考。克拉丽莎与昔日的情人彼得、今日的丈夫理查德之间的微妙关系,也能折射出更为复杂的光线,但是,这些还不能完全实现伍尔夫寄托在这部小说里的野心。她还进一步提升了《达洛卫夫人》的难度系数,从小说一开始,她就引入了另一条重要的故事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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